2016年8月16号的早晨,同事跑来问我,知不知道《去月球》要推出高清的移动移植版的消息。
“《去月球》是什么?”我仰起头,一脸茫然。
虽然已经开始搜索《去月球》究竟是一款怎样的游戏,但是我还是饶有兴趣的听同事描述着自己的认知,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最直接的能够给人“我知道了”感觉的举动。
“这款游戏的开发者高瞰是加拿大籍华人,小时候生活在中国,十一岁跟着家人搬到加拿大后,因为语言不通的原因,他自闭了。在随后的几年里,他一个人学着写故事和作曲,最后制作了这款《去月球》,非常动人。不过这游戏推出已经好多年了,续作一直没能完成。这次是国内有厂商代理并要移植到手机上,汉化还是我们一个同事参与的。”她说。
她所说的话语中有一些非常吸引我的细节,我急不可耐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是说,这款游戏是一位自闭症作者所创作的?
——是的。
——看来这游戏是他向外界传达情感的媒介呢……游戏续作做了好多年也没推出对么?
——对。
——我想,这对于作者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你看,他当时因为身在异乡,没有朋友而自闭,自闭又是他创作的一个诱因,是他向外界宣泄情感的一种方式。这种真诚的细腻的元素打动了很多人,他也一定凭此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圈子和朋友。如果游戏的续作一直未能出现,我或许可以猜测这是因为他已经逐渐摆脱了自闭的纠缠,这对于作者而言,是个好消息吧?我觉得,一定是这样。
我急不可耐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然后信心满满的跟同事许诺:“我会去看更多的开发者的资料,然后认真的玩一玩《去月球》这款游戏,看看能不能写点什么出来。”
多么愚蠢啊。
多么愚蠢啊。
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为了走一遍流程,谁知道呢?
用了一天时间,我认真的阅读着《去月球》所讲述的故事,在舒缓的音乐陪伴下,开始了一段悠长而适宜的,关于时间、责任、期盼、承诺、孤独与渴望的旅程。
“它是什么?还有呢?还有呢?”
在接触游戏的最初阶段,自闭症这个元素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抱着自己预先的想象去过度的审读游戏的一些细节,以为自己知道了诀窍或者所谓的秘密。
一定程度上,它干扰了我对游戏的认知。游戏中的角色约翰一直在想念着自己身患自闭症的妻子,他实现了自己对妻子的承诺,以至于将自己弄丢了,忘记了自己究竟为何而渴望。我会不由自主的去猜想,这是否是作者的一种表达歉疚感的方式——当你决定将自己包裹起来,拒绝“正常”的社会规则,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总会有人不愿意舍弃你。他们会费劲一切心思去猜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怎样做才能打动你死寂的心。这一切努力在你看来,是一种自相情愿的尝试,无奈而又沉重。你甚至会因此而厌烦或痛恨他们为你所做的一切,于是态度越发的冰冷。“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会忍不住这样去想,虽然你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安慰,但这想法的确能缓解你的痛苦和内疚,让你能继续保持决绝的姿态,紧护着那扇关掉的窗。
但是自欺欺人的药效终究是会过的,药效消失后,你该怎样面对你所拒绝的,别人为你所付出的一切呢?
“它们看起来很近,但是距离却很远,以至于它们只能点亮自己,以此向对方证明自己的存在。”
游戏在不断推进,我目睹了约翰从垂垂老矣回溯至青春年少的生命片段,游戏的时间越久,“渴望”这个词汇的分量就越轻,陪伴着约翰的生命片段,也变得越来越平淡,而孤独,则伴随着平淡时隐时现。我想,这种孤独,是你无法去理解另一个生命的困惑,是你不知道如何触动你所心爱的人的苦闷。生命的意义变成了无数次的试错,你选择为她而活,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还是因为你无法放弃你曾经放弃的一切呢?
然而,我错了,没有那么多苦闷或复杂的情绪,我的自以为的猜想,随着游戏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无谓。《去月球》并不想回答我的一切疑问,它只是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与遗忘与执念有关的故事,无论真实还是被修改过的梦境,都有着自己的美好。
“结果往往不比过程更重要。”
为什么,我会那么急迫的为事物做出结论呢?或许,这跟我仍然努力的寻求“认同感”有关。
因为我的懦弱和孤独,我曾经有着长期的自闭症现状,或者说,现在仍是。
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应该怎样去跟人轻松的交流,为了拉近和周围人的关系,我试图努力的融入他们其中。我爱急迫的发表自己的言论、爱打断别人的话语,爱听到只言片语后就开始自己脑补逻辑,然后做出判断。目的只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为了让他们觉得我和他们想法趋近,“是有共同话题的人。”
这是我能想象的最简单的与他人拉近距离的方式,也是我将自己孤立化的最终元凶。我试图装作正常的样子,却经常搞砸,以至于我在《去月球》中读到“只要肯下功夫,要装出完全掌握社交规则的样子也并非不可能……但是,我终究还是羡慕着那些不需要伪装的人。”的时候,情绪差点失控。
我想,我大概很难得到救治了,幸亏还有游戏。
在游戏里,你能够尽量去收集开发者的情感宣泄,却不需要你去做过多的应急回应,因此不会有尴尬和急迫的反应。同时,你会接收到许多能让你获得触动的元素,虽然因人而异,虽然可能是你自行放大的结果,但是,这并不重要。这有点儿像收到了陌生人寄出的没有收信人的信件或者随意拣拾的漂流瓶,你可以慢慢的,以舒适的姿态去想象另一个人的样貌,去构筑自己的慰籍。
我沉浸在这种气氛之中,然后跟同事们说,我试图为《去月球》,也为了自己写点儿什么东西。
“其实,我们本来是想问问你觉得《去月球》这游戏是否有必要高清重制,这次国内的代理商是不是有作秀或者洗白自己的嫌疑的……”听我胡乱的阐述着自己的臆想时,同事们善意的提醒着我。
我没有做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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